奶奶說一盞燈滅,就是一個生命的完結(jié);燈總有油盡燈枯的一天,人終有老去的那一刻,我心靈深處卻總有一盞燈悠悠的亮著。
記憶中,奶奶的房間在老屋的東北角,昏暗幽深,僅有的一扇窗也被她用厚重的窗簾蒙上了,于是小屋里便多了一個不可或缺的主角,那盞總在昏暗中搖曳的油燈。
燈盞,似乎已經(jīng)很老很老了,它用顫抖的雙腳支撐著整個身子,那已泛黃的身軀里的油便是它的血液了,那細長的燈芯便成了它吟誦光明的心臟。奶奶,便常常坐在燈光下,坐在床沿邊,瞇著眼,永無休止地忙著針線活,在針線的來回穿梭中,有了我的虎頭鞋、花肚兜、布書包……
印象中,我總是在秋日靜謐的午后突然出現(xiàn)在她的小屋里?!澳棠?,我來了!”隨后一陣風似的沖入她的房中,就連燈盞上躍動的火苗也會打個寒顫。奶奶將我摟入懷中,抬起臉沖我笑,一遍遍地喚我的乳名,“陽陽,親親。來,親親?!蹦棠涛⑽⒐捌鹱?,我用小嘴輕輕一啄,她便會咧開那缺了門牙的嘴,暖暖地朝我笑,整張臉像風干的棗核。
燈光輕輕搖晃,讓人會無端想起窗外紛飛的落葉。那時,奶奶總會用早已不再圓潤的手拉著我,“吃糖嘍——吃糖嘍——” 她顫巍巍地伸出手拉開已漆落斑駁的柜門,神秘地拿出一大包東西,然后變魔術似的給我變出一大袋冰糖來,我便會大聲叫嚷:“奶奶好,比天都好!”聽著我稚氣的聲音,奶奶臉上全是小女孩般的喜悅。微弱的燈光在她的臉上籠上一層黃暈,使她整個人顯得十分安詳、溫柔。
西風漸緊,奶奶終究沒能熬過那個深秋,我打量著奶奶房里的一切,燈盞還在,紅木柜還在,虎頭鞋還在,唯獨奶奶卻不在了!“那是盞長明燈,它可以帶著你奶奶去天堂!”身后傳來爸爸略帶沙啞的聲音,他用力地拍了拍我的肩膀。淚水還是不自禁地流了下來。
是吧,那是盞長明燈,它不會熄滅在我記憶里,它將伴隨著奶奶的影子一直亮在我以后的歲月里,成為我心中的燈盞,永遠溫暖著我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