茉莉香飄
題記:夏夜與皎月獨白的自傳,云朵與朗日留白的語言。在時間、空間的流轉中淡泊,于阡陌、柴扉的攀援里蔚為大觀。依稀,有茉莉花低昂。誰能說得清,那不是歲月篝火勾勒的一彎拈花巧笑。誰又敢斷定,那不是晨露曉霧陳釀的雪香一斑。
午后,天色微霽,塵間有絲絲寧靜輕玄。一粒險些滑落的亮白,像一夢千年的睡蓮,濯清漣平仄,鈿花狼藉,昧影叆叇。時光流螢里的那場邂逅不再等待,宛如一夜雨后芭蕉葉上那枚冷露墜落,于無聲處寂然輕喚,獨見茉莉應風釋香。
無彩陣列,花事萬千。不必為熟悉的無視買單,無需向忽略的委屈道歉,徒勞的命名更貽笑大方。其實最好的印證莫過于識得本然。名副其實,盈香利人,而己末后,磊落,透亮,難免讓人慨然興嘆!
纖枝一襲星雨般的流放,點點滴滴足以喚起溫暖瓣瓣。亦夢亦幻,風輕云淡。
恰如佛祖拈花一笑,似乎這淡然的一抹,壓根不在乎什么引人觀賞,更多的是用來咀嚼和品味的。想起“咀嚼是生活的一種聲音,表達出歡快”的說辭,不屑淺薄的閱讀,諦聽也有香琤琤叩響。
喚醒,瞬間調動起靈犀的力量,一種莫名美的生命體驗,如沫清泉,滑膩,甘甜。
嗅蕾的沉潛,有“荔枝香里玲瓏雪”,有“沈水熏成換骨香”,也有“香逼簟紋眠不得”。嗅覺美感無形主宰著人的潛在情感,人無不在默默的經受著馨香的陶冶。
茉莉香,嗅覺美,不可或缺的創(chuàng)世天景,芬芳是其天分,奉送為其天職,但若因此而理所當然地掠取,以至輕慢,就有必要大聲疾呼,不可欺香!
很難說有更多美的奉送,給你的只是淡淡的忘。一枚小小的螢光般的氤氳,即使無根無梢,也會葳蕤生長,宛若一縷煙濃濃的熏染。
“淺淺石溜瀉,跳波自相濺”,用王維筆下的水花來摹寫茉莉香的況味倒再貼切不過,豈止“一卉能熏一室香”。香波飛濺,小而聚大,大而成川,充盈成了天際無垠的珠雯玉靄,浪漫。
時有煙嵐拂拭香肌云鬟,頗多露雨沐浴、膚護雪霜,斷不了霧靄香塵凈庵,沒料到吧,每一樁都少不了與茉莉香有染。
桃塢的明麗,蘭谷的幽芳,菊籬的雅致,梅園的冷香,四季花園,紫陌紅塵色再斑斕;大千世界,蘊馨含芳香再迷幻,也都離不開茉莉香的相攜和顧盼。成卉之美,圓花夙愿,陶然走來茉莉香伴。
無果,果香秋送;無麝,鹿羚踏野;草藥苦中溢香,菜肴腌里藏香。生活的滋味就在這茉莉香的回味中綻放。
扦插一枝香,窨制香千般。香在時空里寥廓,香在時間里定格,香在光影中空靈,香在月色下璀璨。眾香列陣,茉莉營造出一種沁人心脾的場,無時無處不在溫暖著人間。
就這樣,色純朵巧,玲瓏飄香,寵愛如香母,勝似佩金戴銀,搖曳在田娘的鬢黛間,流瀉著自然的樸質、清香,是任何香艷都無法比擬的一道風景線。
便如此,色單朵微,其貌不揚,卻貴為香源,堪與金鉆比肩,豪門貴胄或許不屑這野肆的俗花,可富貴的體現(xiàn)須臾離不開這香的偽裝。
片片綠,層層白,一份燕云楚水的情懷,與湘子焚香姿勢,在陳舊的光陰中參差。沒有方向,只有行程,履跡錯綜復雜地延伸。經過是山的屹立,水的流徑。
暮秋不曾凋零,起起落落多少風景,在無翅飛越中圖騰。一羽騰空也許形影不再,一花香播,無涯,無垠。有香落地成種,江舟,香粽,汨羅一水,千古心岸泗流,
夏花總是在火熱里燃放,不曾想冷靜間也有煙花香凝。若有花訊不脛而走,就少不了有情羽化生根。綿山風骨一嶺,寒食冰壺,萬代香不枯。
光里,影影綽綽,熱烈如雪,有冬的質地,沒有冬的冷酷。影中,若有若無,奔流似水,有水的柔情,沒有水的苛刻。散花女仙,播香使者,應著風,拂去塵,或近或遠,踵音琤琮,一路笑靨。
看得出,沒有玫瑰的風光,于寵愛有加的饋贈中嬌嗔。也品得來,不曾有蘭蕙的尊貴,一了附庸風雅的虛榮。卻聽得到下里巴人的引吭,陽春白雪的吟詠,一曲《茉莉花》傳唱彌久,遐邇聞名。豈止是香播四海!香馥五洲,天涯比鄰。
北戶盆香一窗,南田白浪千頃?;ǖ募竟?jié)里,茉莉是夏,不是春。香的典藏中,茉莉是寶玉,也是石珍。
播香種玉,版圖上長出多少茉莉的花鄉(xiāng)、花都。種香,耘香,收獲香,浪漫香業(yè),驅除污穢積垢,仰香致富,把勞作變成了美的享受,用馨香雕塑來人間天堂。茉莉香,一冊點燃的傳奇,使千年一嘆的唐詩宋詞,也顯出了窘態(tài),幽幽遺恨。
一彎星月下,臨窗倚枕,拎半盞茉香,纖手愛巢小筑,香陣,溫馨,極有細節(jié)魅力的感動橫生。于是,一豆燈影里,輕輕掰開花香的心扉,默默地在清冽里游移,遙遠逼近,夢也逼近。
由于一些并不做作的白與香的相伴,使孑孓碾過的履痕,沾染上了些許安慰的色斑,兀自感動。
風兒吹過,雪朵樣的紛紛落下,斑駁一地的影畫,綠漂向溪流的方向,白婆娑殘春的鬢華。
一場老去,彈指間,新陳代謝,桑海桑田,是存續(xù)不變的天意,未必是年輪無法抗拒的宿緣。
天很藍,等待鳥兒銜著白云妙曼。回眸中的夕陽,為墜落鍍上一層明黃。夜裹挾著黑暗,卻無法鎖閉明麗與馨香。
一季花開,四季花動,有香的不懈傳唱?;ㄖx魂不散,形去影依然,乃香的流連忘返。
跌落,湮滅,有的不過是輕風流螢,轉瞬即逝,煙云過眼。花殤,情殤,則往往像飛石墜淵,沿著心靈的階梯一級一級墜落,直至在心窩上砸出血,砸下傷,難辨痛的模樣。香本無痕,來去無影,卻斷然在有情人的嗅覺中烙印紀念,任其刪除也都枉然。一如其無形存在,消失早已模糊了概念。心香一炷,常焚常暖。
老去的是流年,不老的是茉香。即使風燭殘年,握一束白瓣,就握住了春光;枕一席白香,就重回青澀的夢鄉(xiāng)。若有幾葉香魂印染,沒準還會有一些流芳。
總會是這樣,無與有,存與亡,在悖論中拔節(jié)生長。特別那些與美聯(lián)姻的念想、依戀,有過剩的記憶擠兌,有歲月的無情凌遲,故我依然。
香塵無染,澄波凈攬。再生荒唐,例外恰如一盅陳窨的茉莉花茶,水浸,香復活;茗燼,香煙逼。把禪意推向另一種極限。
毫不夸張地說,人的一生難以走出茉莉香的天地。每一次的生長和綻放,每一回的素裝亮相,每一個開始與結束,都是故事的不老續(xù)篇,詩章疊新,精彩不斷。
與花一次次的不忍道別,一次次地錯落為香的感傷,蒼老如歌。還記得嗎?青澀的春夢款款如花,錚亮。沒有忘記吧?枝柯的嫩香如蓓蕾初綻,刻骨鳴響。